吉祥法师:四念住禅法践行比较及当代启示 |
2018年10月31日更新皈依佛网 编者按:2018年10月30日,第五届世界佛教论坛“澜湄流域佛教分论坛”在福建莆田希尔顿酒店举行,陕西省佛教协会副会长吉祥法师发表了题为《四念住禅法践行比较及当代启示》的主题发言。全文如下: 【摘要】四念住(巴利文satipaṭṭhāna),亦称四念处、四念处观、身受心法,是佛陀践行的根本禅法,并在原始佛教经典和大乘佛教经典中反复宣示。实践证明,四念住作为佛教重要的修行解脱方法,能够达到净化身心,解脱烦恼,证得涅槃。早期汉传佛教较为重视四念住修行,后来逐渐忽视了四念处禅法。南传佛教则遵循佛陀教导,持续践行四念处禅法。当代汉传佛教应该遵循佛陀本怀,吸收南传佛教的实践经验,以四念住禅法弘扬昭彰汉传佛教,实践大乘四念处的观照方法,培养智慧、觉悟人生,成长生命的安祥与解脱! 四念住(巴利文:satipaṭṭhāna,梵文:smṛtyupasthāna),亦称四念处、四念处观、身受心法,为原始佛教及上座部佛教的根本修行方法。一般指从身、受、心、法四个面向,建立持续及稳固的觉知,明了其身不净、苦、无常及无我的本质,逐渐断除所有的贪瞋痴等烦恼,解脱痛苦,达到涅槃。 一、原始佛教中的四念住与践行 在原始佛教经典中,佛陀称四念处为“一乘道”或者“唯一趣向道”,指出只要以这个方法修行,就可以达到涅槃。原始佛教中,四念住是佛教修行的核心。在原始佛教典籍中,提到四念住,就是指修行;提到修行,就是指修习四念住。 汉译阿含经以大量篇幅记载四念住。《杂阿含经》卷24记载佛陀说:“有一乘道,净诸众生,令越忧悲,灭恼苦,得如实法,所谓四念处。何等为四?身身观念处,受、心、法法观念处。”该经中同时提到三世诸佛也是依靠这种方法得度生死:“过去诸世尊,以乘斯道度;当来诸世尊,亦度乘斯道。现在尊正觉,乘此度海流,究竟生死际,调伏心清净,于生死轮转,悉已永消尽。”。 在南传巴利文经藏中,也对四念住禅法有详细的解说。其中长部经典中的第22经《大念处经》,即是一部十分完整、精致深入的四念住修行体系。该经阐明:“诸比丘!为众生之清净,为度忧悲,为灭苦恼,为得真理,为证涅槃,唯一趣向道,即四念处”。在汉译《中阿含经•念处经》和南传《大念处经》中,都出现过佛陀这样的开示:比丘、比丘尼如果精进修持四念住七年,乃至最少七日七夜者,必得阿罗汉果或阿那含果。 “四念住”包含了原始佛教的所有修习内容,包括五蕴、十二处、十八界。尽管南、北传佛教中的次第和详略有所不同,但身念处、受念处、心念处和法念处的内容基本是一致的。其中:身念处的修法,大致是知息出入观(安那般那)、不净观、四威仪观、时时系念观、四大及尸骸不净观;受念处修法,主要是观察六识接触外境时所生起的苦、乐、不苦不乐受;心念处的修法,则是修者对自己的内心状态保持清醒、如实、明了的觉察,从而如实了知自心中对于世间、五欲产生的种种爱乐和贪着;法念处的修习,主要观五盖、五取蕴、观内外六处、观七觉支、观四谛等。通过观修,如实了知身、受、心、法的实相,得以远离种种贪爱执着恐惧,使心得到真正的解脱与休息,乃至证悟四谛和涅槃。 四念住也是原始佛教基本修行法之三十七道品中之一科,即身念处、受念处、心念处、法念处。三十七道品法认为,四念住是比丘应最先修习的法门。然后才能渐进修行四正勤、四如意足等,从而自然而然地通达佛法。 二、大乘经典中的四念住与践行 印度阿育王时代产生佛教部派分裂。公元前后,部派佛教中的革新派及相关在家佛教徒发起了大乘佛教运动,并将部派佛教贬称为“小乘”,或称之为“声闻乘”,大乘是“菩萨乘”。大乘佛教认为证得阿罗汉果只是修行的一个阶段,在不断普渡众生、自利利他的过程中成就佛果才是最高目的。虽然大乘佛教和部派佛教之间的见地之间有很多的差异,但对“四念住”也同样非常重视,并有所继承和发展。 大乘经典《大般涅槃经后分》中记载,佛陀临终时答阿难之问,其中嘱累阿难:佛灭度后比丘们应“依四念处严心而住”,这是和另一嘱累佛灭度后比丘们“依戒律为师”同样重要的教诫。故大乘佛教的经典《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大方等大集经》、《解深密经》等都谈到了四念住,并在四念住的基础上,以大乘佛教的见地和菩提心进行观修。 大乘佛教认为声闻乘的四念住法有其片面局限性,偏向于枯寂、厌恶观点,适用于对治凡夫不正确的观念的。《诸法无行经》里称“于诸行中,种种取相而生厌心”,指责“四念住”为非真观四念处。大乘四念住在观修内容上和原始佛教大致相同,但主张观察体悟身、受、心、法的实相。这种实相,是与空性相应的般若智慧,不起声闻乘的苦、空、无常、无我的分别。印度的大乘论典《瑜伽师地论》第97卷论述了四念住的重要性:“又此念住修习道理,非今世尊出现于世,方始宣说令圣弟子适初修习。然于过去无始时来,于诸念住,修习流转。于未来世当知修习亦无穷尽。”同时也多处叙述了四念住的修法,将菩萨四念住的殊胜之处概括为十四个方面。大致是:大乘四念住以大乘经为指导思想,不仅对治凡夫的常乐我净的颠倒想,也能对治声闻乘所起的“不净、苦、无常、无我”的颠倒想;大乘四念住在观修对境广大、愿力宏大等方面有超过声闻乘;在修行方面的见地也有所不同,如在身念处方面,大乘佛教认为诸法本空,不可以说一定是净或者不净。 三、汉传佛教中的四念住与践行 佛教在中国由于传入的时间、途径不同和民族文化、社会历史背影的不同,形成三大系,即汉传佛教、藏传佛教和云南傣族等地区的上座部佛教。汉传佛教中传入了声闻乘的思想,也一直有上座部佛教教团,但一直都以大乘佛教为主。 早期入华的高僧大多是边翻译佛经,边修习和教授四念住法门,并获得较高的声望。据高僧传记载,汉魏南北朝时期,汉传佛教中修习四念住证得圣果的僧人很多。二世纪时,西域高僧安世高在中国翻译了诸多经典,其中影响最大的是《安般守意经》,详解身念处的数息观,影响众人修习此法。竺法护翻译了《修行道地经》、《法观经》、《身观经》等,对安般念、身念处叙述的较为详细。鸠摩罗什传播的禅法中,以大乘禅法为主,兼摄小乘。其《禅密要法经》对白骨观有详解,《坐禅三昧经》则详述了不净观、慈心观、因缘观、数息观、念佛观等禅法,以止息乱心。而佛陀跋陀罗最重要的禅法典籍《达摩多罗禅经》详叙了安那般那修习法。 僧稠是汉传佛教早期修行和弘扬四念住影响力最大的禅师,所修行的方法,是汉译《涅槃经》卷十二《圣行品》中的四念处法。该经中的四念处主要分为不净观和无我观两部分。僧稠修习四念处后,初步制服了欲望的困扰,接着又修习了十六特胜观,取得了很高的成就。北齐年间,僧稠法师到处弘扬佛法,并指导齐宣帝修习佛法,受到皇帝的尊崇。他的禅法功力,直到唐初仍然影响很大。当时道宣法师认为他的禅风可以和禅宗的达摩禅师并立,并认为达摩的禅法太过深奥,而僧稠的四念处禅法的更容易修习,“稠怀念处,清范可崇”“情事易显”。 唐代时,大乘佛教蓬勃发展,促成大乘各汉传佛教宗派的建立。重要的有智顗创立的天台宗,极为重视四念处禅法。天台宗祖师慧思、智者在《诸法无诤三昧法门》《随自意三昧》《四念处》等多篇著作中阐明了大乘的四念处禅法,将四念处禅法和大乘道结合,教义圆融。智者大师指出,声闻的四念处为四枯,治凡夫的四倒;菩萨的四念处为四荣,治声闻的四倒;更有佛乘的非荣非枯的四念处是双治两种颠倒以显中道实相,并指出:“枯荣智慧以为双树,若见佛性(中道实相),非荣非枯。”至此,四念处教理可谓达到汉传佛教圆满成熟的发展阶段。 唐代以后,汉传佛教各派理论体系逐渐丰富。各派较为重视“心法”的修习,尤其是禅宗,讲究直接顿悟。这种修习方法,实际上相当于重视“心念处”的修行,但是不再注重修身念处和受念处。如五代延寿大师编撰《宗镜录》集隋唐佛学大成,就将禅宗法门归于四念处中的心念处。按照佛陀的四念处法门的修习次序,在修心念处之前,必须先修身念处和受念处,这样的好处是能够破除众生最牢固的身见。 宋代以后,随着净土宗大兴,注重持念佛名,加之汉传佛教多不重视四念住,认为这是“小乘禅法”,修行四念处的人就更少了。尤其《大智度论》将四念住概括为“观身不净、观受是苦、观心无常、观法无我”后,使得修习者大多停留在“苦、空、无我”的理解层面,省略修观慧的必要过程,而代之以狭窄的意识层面的理解,缺乏对四念住禅法的深入研习。这与《阿含经》中关于四念住的描述是“观身如身,观受如受,观心如心,观法如法”,启示修习者用心体察身心五蕴,以获得观慧的践行要求,有着相当的误解与差距。 此后,四念住被汉传佛教普遍“边缘化”,对佛陀一再强调的“一乘道”、对龙树菩萨、智者大师对四念处的重要性的谆谆教导亦逐渐淡然。四念住修法在汉传佛教中逐渐衰微,以至成为证果者稀缺的重要原因之一。 四、南传佛教的四念处与践行 南传佛教是指盛行在泰国、越南、老挝、柬埔寨、缅甸、斯里兰卡及中国云南省傣族地区等的佛教,是原始佛教时期之后佛教的一个派系。南传佛教较为重视四念住,由于四念住修习强调实践的重要性,手段单纯、朴素、直接,有法可依,当下受用,故修习四念住者众多。 上世纪以来,南传佛教直探佛陀经教,复兴四念处教法,培养出一批证得果位的圣者。又针对现代人的根器与精神需求,对四念住实践作了简化,多从感受身体和呼吸等易于入门的方式入手,并淡化了观身不净的内容,开拓出风行世界的“内观禅”法,使之更适合当代人---无论是僧人还是在家人,无论是否有佛教信仰,都可以修习。目前,已在全球建起的近300处禅修中心,极大地扩充了南传佛教的修习地位和大于汉传佛教的影响力。 内观禅法的复兴与推行,主要以缅甸、泰国的马哈希、阿姜曼等高僧和印度居士葛印卡为代表。 马哈希禅法是南传佛教中最重视禅修的缅甸国家的最多一派的禅修法。该禅法的突出特点是以腹部的起伏、移动为关注的目标,并在心中默念或者标记。通过观察名、色的生灭变异的过程,辨认它们的本质——无常、苦、无我。马哈希禅法认为,这种观察腹部的方法是以往的经典中没有的。一般以修习出入息作为入门的方法,由于观察目标细微,很难辨认。对于初学者而言,观察腹部自然明显的起伏现象,有助于内观的深入。马哈希禅法的另一个特点是,较为注重禅修者日常生活的举手投足、起心动念的觉知。即不按照一般禅法先修定再修慧的程序,而是通过直接观行,定慧解脱。 关于葛印卡的内观禅法,是一种没有宗教色彩普遍适用的方法。据说是从阿育王时期传入缅甸。二十世纪初,缅甸最有名的雷迪尊者将此法门依次下传,一九六九年起由葛印卡将此法门反哺印度。其主要特点是:借着观察自然的呼吸来提升专注力;待觉知渐渐变得敏锐之后,接着观察身和心不断变化的特性,体验无常、苦、以及无我的普遍性实相。这种经由直接的经验去了知实相的方式,无论是何人、无论是何时、无论是地点,都可以修习,不受任何限制,更不会因种族、背景或宗教的不同而有所冲突。每一个人都能平等无差别地获得实际的效益。葛印卡的现代内观禅法,以“八正道”融入人心,直接对治烦恼习气,成为公认有效的心理治疗方法。已遍传欧美、日澳、泰国、尼泊尔等地,在全球拥有有众多学习实践者,中国也不例外。应该说,这是南传佛教人间化改进与适用的成功之举。 五、四念住的当代实践与启示 古往今来修学“四念住”的实践,证明了以四念住法,去认识宇宙的真相,时时观照自我,就能安顿身心,证得解脱。修四念住可以依《阿含经》的教法,也可以依《般若经》的教法。四念住可以说是汉传佛教的希望,其时代意义不仅仅在于佛法的传承,还在于符合当代众生的根性与意乐。因为当代众生既特别物质化,重视身体与心理健康与调理,又特别注重理性,秉持自己独特个性,很难产生虔诚的信仰。四念住观法从实际的身心觉受上下功夫,从当下的生活入手,从自己的实际体验中体悟佛法,非常适合当代人的根器。 在四念住的观修方面,我个人也有很多的感悟。我的恩师是上隆下莲法师,因佛道严谨精湛,被尊称为当代中国第一比丘尼。三十多年前,恩师第一次教导禅修,她就以“四念住”教我观身不净,观法无我,观受是苦,观心无常,依训练观照般若的能力。恩师再三强调:“这四种方法是佛法的核心,是重中之重,是安身立命的无价法宝。”并指导我先修不净观,初观身体的青瘀腐烂,再观白骨流光,证悟空性。 我的师公是能海上师。他在近代佛教史上颇有建树,被尊为汉地大般若宗初祖。他尤以《阿含经》的研修独到,针对我国自隋唐以来,学佛者因大、小乘之见,视小乘为低下,使《阿含经》束之高阁经年的状况,以高远慧观和勤奋精修揭示了《阿含经》之于佛教的源远流长和本真价值,使蒙没多年的阿含穿透岁月,重光世间,绽放芬芳,指引众生。他说:如果大乘是树上的花朵与果实,各宗派就是大树的各主要枝干,而《阿含经》的根本乘教法,就是树身和树根。故师公将《阿含经》为基础的教派称作“根本乘”。他提出“根本乘”的新概念,是相对于当时流行的小乘而言。“根本乘”的含义近于“小乘”,但涵盖最究竟的佛乘。师公以“根本乘”界定,使《阿含经》的修行者可以避开“小乘”一词所蕴含的轻视,宣示了秉承经典的基础与根源性。“根本乘”的典籍主要为别解脱律藏、阿含经及阿毗达磨,在实践的层面上涵盖了戒、定、慧三学。因此他主张把《阿含经》的精微义理,作为佛法的“入门之路”,认为“以此修行,定能成就如来大觉之教也”。又据海公上师传记载,师公在宏宣舍利弗毗昙禅定品时,赞叹阿毗达摩修法是开发广大智慧之秘密法门。又赞叹舍利弗尊者集阿毗达摩为学佛入门之要:“不依时地、人法、先后次第,但依法数、法类、法义、法行,配合安排,分经列品,各各含摄门类义相次第随行相应组合,方便善巧。令后来学道之人,虽机智不同,各有入门之路”。他在撰写的《增壹阿含学记》自序中写道:“服膺阿含,全心遵行,则神通光明,不求而自来”。能海师公对于《阿含经》的全新发现,深入分析与理性论述,奠定了他在佛教界的修学地位。《阿含经》因他而弘扬光大。他依般若中观见《阿含经》而创立的大般若宗,成就了在佛教历史上的重要地位,成为汉地的大般若宗初祖。 是我三生有幸,在能海师公的学修指引和隆莲上师的多年督导下,我始终坚定“根本乘”信念,始终秉承《阿含经》和四念住法的修习实践。2002年春,带着满腔的热忱,又前往佛陀的故乡印度求法,值遇内观“四念住”教程。回国后深入研习师公的研究成果和内观禅要领,于2006年完善了“四念住”的第一期课程内容。自那时起,二十多年来坚守在寺院广修四念住,全力推行内观禅法,至今已开办内观禅修班330期,同时坚持与时俱进,主要针对时代众生在科学的影响下,特别重视理性与学术,从法理入门比从信仰入门更容易导引的实际,调整课时内容,加以具体辅导。这是佛法的根本所在,也是启迪觉醒的直接路途。数以万计的生命从中受到启悟,心灵得到净化与提升。佛陀亲传的甘露法门四念住正是基于“行解相扶,学证双修”的根本乘,获得了独特的弘扬和功效。我们20余年的实践证明,“四念住”法门确实符合当代众生的根性与意乐,利己利人,易于接受,值得推广与弘扬。 总之,千百年来,佛教经律论三藏圣典及历代高僧大德的著作,蕴含着博大精深的丰厚资源,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智慧宝藏。二十一世纪的今天,面向当代众生的根性与意乐,加强佛教的承先启后,继往开来,与时俱进,开拓创新,再塑佛教的全新风貌,是佛教自身建设与发展的需要,是佛教与现代社会相融容的重要内容与途径,是佛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寻求新的自我定位的一项重要任务。寺院不仅是佛教信仰的载体,更是十分重要的社会弘化设施,起到净化身心、培养智慧、增进道德、觉悟人生的作用。我坚信,振兴汉传佛教,必然回归佛陀的根本教《阿含经》,必然辩证汲取南北传和大、小乘佛教的精华,促进四念住法振兴,将它现代化、人间化,使之牢固屹立在“众生无边誓愿度”基石上,作为各种法门共同智库,让佛教智慧的清流源源不断地汇入茫茫人海,成为净化人间、指引心灵的般若航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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