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安天宝寨古寺暗藏名士风流 |
2018年5月10日更新皈依佛网 四川广安邓小平故居附近有一山,为三个高低不一紧密相连的普通峰峦形成,三个峰峦连绵成两道垭口,远看犹如一个“山”字,更似文人书房中搁笔的笔架,故名笔架山。此山正对邓小平故居三合大院堂屋的大门,三峰中间的那座峰峦恰与邓小平故居堂屋大门在同一中轴线上。 此山人们司空见惯,常说常道,而具体位于何处却无人能说清楚。虎年之初,几位朋友相邀探寻,几经周折,在广安区浓溪乡与广门乡交界处终于找到,此地为浓溪乡堡寨村所辖。问当地人,山为何名,称天宝寨。三峰之中,大者俗称大寨子,中为二寨子,三为三寨子,寨上有古庙,名天宝寺。 1、三块石碑记载天宝寺重大活动 天宝寨,山势险峻,陡崖壁立,不愧一处天险。 寨上过去建有寨墙,但岁月沧桑,早已损毁,无一处完整寨墙可见。据当地人回忆,天宝寨寨墙不高,箭垛一尺左右,人要射击,不可站立,只能匍匐于地。这是与其他地方寨墙不同之处。大概是因这座山寨山势险峻,有的地方为绝壁,冷兵器时代难以攻上,因而不需要太高的寨墙。 寨上有穿斗结构房屋一座,当地人说这就是当年的天宝寺。天宝寺分上殿和下殿,上殿为后殿,下殿为前殿。前殿低,后殿高,如今只存上殿而无下殿。当地老人说,此寺在1953年拆除,寺中僧人多已还俗或远走他乡,只剩一个小和尚留守庙宇,香火自然衰败下来。失去香火的天宝寺后来被分给当地两户农家,一户后来下山居住,其所住的前殿随之被拆毁。寨上现在只有一户李姓人家居住,当地政府曾多次劝其搬迁到寨下居住,都被婉言谢绝。其理由是,这里风水好。 天宝寺规模很大,却建得小巧玲珑。旧梁柱上依稀可见当年的绘画图案,寺庙门窗也是传统的雕花木格。两层石梯,每层七步,还算宽大。大门两侧通道前的青石栏杆也很气派。下殿与上殿之间,左右两侧原各有一间石头砌成的厢房,一侧厢房已被完全拆掉,一侧留了下来,但也被改建,只有基础尚存,当年笕水的两只龙头依然保存完好。改作民居后,这个庙宇虽已不见当年风貌,但基本格局仍可看出。同行的朋友说,应想法到室内去看看,里面说不定有宝物。经过一番联系,房主回来了,打开大门让我们进去。除了正堂屋还稍宽松,左右两边的几铺床就把室内填塞得满满当当。我们问,这里还有没有当年的东西可以看看,主人热情地说,有哇有哇,还有几块大石碑。 到正堂两侧,果然看见两边各有三块大石碑作为墙壁嵌在那里。主人拿来手电照着石碑,众人不由发出惊叹,居然是一组介绍这座寺庙重大活动的碑刻。碑刻保存完好,记述详实。借着手电光,我们仔细阅读第一块碑刻《天宝寨新建上殿碑记》:“里有天宝寺古刹也,旧供文武二圣于殿之偏隅,狭而陋,里人士入庙告虔,不足生畏敬而起响往之心,欲移建之。屡议,□卯周君新之,与先大夫次桓公约同志于寺后创建上殿,移奉文武二圣金容,并增祀圣先师孔子以妥灵威,用肃瞻仰……逾年落成。同事诸公佥谓非不致此,瞩余志之以示久远……” 2、向往“仁义”每年举行文武大会 碑刻虽有一些文字风化剥落,但能较顺畅地读出意思来。碑文作于光绪六年,笔法古拙,文字简约,碑文作者和书写者为自称“浓水渔子”的蒲金麟。 琢磨碑文,“古刹”,说明天宝寨存在已久,“浓水”,即天宝寨下的浓溪河,“渔子”,是那时读书人常常喜欢自居的一个称号。唐代诗人张志和曾写过一首《渔歌子》:“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那意思是讲一位垂钓的渔者,穿着棕树皮做的披风,戴着竹制的斗笠,坐在船上,悠闲自在地钓着鲜美肥嫩的鳜鱼,在和风细雨中独自享受着初春美景。蒲金麟看来也以文人雅士自居,自名“浓水渔子”。 第二块碑刻是寺里举行文武大会的祀事碑,也保存完好,碑文记述了寺中每年都要举行文武大会,春秋两季各一次。文武者,乃孔子和关羽也。孔子以“仁”被尊为大成至圣而受世人膜拜,关羽则以“义”为后世所景仰。在这样一个山寨上建文武庙,也可看出当时此地民间对“仁义”的向往和民风的淳朴。 读着碑刻上的记述,我头脑里浮现出当年这里举行文武大会的盛况:山寨上人声鼎沸,彩旗猎猎,天宝寺前锣鼓阵阵,香烟缭绕。四境八乡的民众打着“仁”字、“义”字大旗,身着节日盛装,涌上山寨,同祭文昌、关圣二仙,共祝乡里太平。 第三块石碑是记述寺中祭祀孔子的“大成盛会碑志”。当年修建庙宇时,众多乡民捐资,名字在碑刻上历历可睹,足见心意之诚。从碑刻上看,邓姓人氏数量不少,是否为姚坪邓氏,尚缺考证。但当年天宝寺影响如此之大,离协兴邓家不足十华里,加之像邓绍昌是协兴场上有名的袍哥大爷,颇讲仁义,此种可能有些关联。 3、乡村书生德高望重成一代名士 堂屋是过去上殿的正堂,墙壁上还保留着当年的壁画:一只祥龙在云雾中翻卷腾飞,虽年成已久,颜色褪尽,但仍觉活灵活现,显示出当年这座高寨古寺的气派。抬头往屋顶上看,两根横梁上用正楷书写着修建这座寺庙的相关人员名字。右梁写有,总理:岁贡蒲崧荣,寿者周如铭,经修:监生李重煪,廪生周亭武,贡生李廷选、房耀南,文生蒲金麒,陈锦裳,巡检:郑维山,郑培极。左梁上写有:岁贡周履中,文生郑培觉,黄绍能,李志杰,武生郑秉章,唐佑昆,监生郑培守、李秀川,主持唐庭勋,僧达纲。 这些人中,有一个人我很熟悉,那就是排在最前面的总理蒲崧荣,这是当时广安的名士。蒲崧荣,咸丰十年曾为广安州城后重要城寨安居城的重修落成撰写了碑记,这篇碑记至今还收存在蒲殿俊作序的《广安州新志》“金石志”中。 《广安州新志》卷三十的《卓行志》对蒲崧荣的记述如下: “蒲崧荣,字次桓,恩贡西溪人,弱冠食饩,学使聂铣敏深器重之。性孝友,慷慨尚义,廉洁光明。为叔继似续为孀婶。拯贫困人。有寄金忘取者,遣使追还。九赴棘闱,屡荐不售。归家收徒,先重德行,居乡倡宣讲,办团练,筹赈济,举节孝,置义冢,联谱建祠。诸盛举,实心力行。虽燕处未尝科头跣足,眼观五代。子绍谦,增生,孙金麒,庠生,金麟,廪生。卒年八十五。” 从史料可以看出,蒲崧荣实际是一个久试不第的乡村书生,但颇具真才实学。为人处世堪称典范,得众人敬仰。从安居城重修落成碑文的撰写,到天宝寺上殿修建的总理,足见其在广安的影响。如非这样,他不会被选录进《广安州新志》。 更重要的是,县志中的这段记载理清了几个关系,一是《天宝寺新建上殿碑记》的作者廪生蒲金麟是蒲崧荣的小孙子,即“浓水渔子”;二是屋梁上记载中的蒲金麒是蒲崧荣的大孙子。此人作为天宝寺上殿的经修,参与了天宝寺的修建;三是碑文中的次桓公就是蒲崧荣,由于上殿落成时,蒲崧荣已去世,因此碑文中称他为“先大夫”。蒲氏祖孙三人都参与了天宝寨的修建事宜,而且由小孙子来写碑文,说明蒲氏一家在当时的地位和影响非同一般。 4、楹联尚存凳子上依稀能辨认字迹 从上殿遗址出来,既然有石碑在,会不会还有其他遗物留存? 正说之际,一位细心人来到被拆掉的前殿旁柴草堆查看,果然发现了一批昔日庙里供奉的石雕菩萨。这些菩萨或者头颅不在,或者手脚不全,年代久远,风吹雨打,表面已长满厚厚青苔。石菩萨的发现让我们又一次充满了惊喜,愈加增添了对天宝寨探秘的兴趣。 我们很想在寺里再找到点什么,尤其是楹联之类的文物。当地人说,那些楹联早被拆去做了山下小学的凳子。天宝寺前曾有一棵几百年的银杏,上世纪五十年代也被砍掉,做了小学堂的课桌板凳,寨门拆去当了学校的校门。细想起来,不知历史是否就该是这样,总要给人们留下一点遗憾。 即将离开天宝寨时,一个欣喜的消息传来,天宝寺被拆掉的楹联虽然做了凳子,但凳子有些还在,当地朋友找到一些放在乡政府。我们闻讯赶到那里,见到了三根用楹联做的长木凳,凳面果然是寨上的楹联。每块联长约三米,有两块字迹很模糊,有一块还能大致看清一点。一块是光绪丙午年孟秋所刻,上写:“风景宛解梁籍兹浓水篆山辉煌□□”;另两块很模糊。由于文字受损严重,实在难以考证是些什么字,只能揣测其内容,不外是表现天宝寨上景色风光,或叫人铭记“仁义”二字。 5、春波十里看连天荷波翻卷荡漾 天宝寺前有三口池塘,一口不大,人工开凿而成,较为方正,就在寺的右侧,可能是当年寺中专门用来预防火灾的消防池。另外两口池塘稍大,位于寺庙的前殿大门约百米处,据说这是庙里当年的放生池。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两口池塘无论遇到何种干旱,池子里的水都没干涸过。 天宝寨是由三座山峦天然相连而形成的山寨,独立于周围的原野丘陵之上,前临协兴古镇,后靠广门乡境。站在山上,放眼朝协兴方向望去,郁郁葱葱的邓小平故居尽收眼底。整个协兴街上所有建筑物几乎都在眼前。朝近处看,浓溪河水流淌而过,左面是已不复存的一百零八道门老院子所在地,右面是著名的春堡山,此山犹如一个离堆,兀然耸立。春堡山是今人的叫法,《广安县志》中称为“春波山”。 古志记载:“春波山,州十里,浓水绕其前,鹤栖镇其后。一峰耸峙,高如云霄。数十里外皆见之。雄秀奇特为境内群山冠。每冬春霏雪,绝顶晶莹。旧志十六景曰‘春山积雪’。明知州许仁自称‘春波牧者’,指此。”但何时改称春堡山无从查考,我疑是“波”与“堡”近音,久而久之便名随口误,约定俗成了。寨下是现代化农业生产基地,有万亩荷塘。一到夏日,连天荷波翻卷荡漾,引文人骚客盎然诗意,画家摄影爱好者流连忘返。 天宝寨后,是广门乡境。连绵起伏的丘陵和山峦就匍匐在脚下,不由让人想起杜甫“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诗句。寨下有三个大塘堰,一处在寨前,两处在寨后,据说均系自然形成的塘堰扩展而成。 刘禹锡在《陋室铭》中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这仙在我看来,除了神仙之外,其实也可视为拥有一种文化,一段历史。就天宝寨而言,它书写了一段历史,成就了一段传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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