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壁画:天上仍是人间
2018年1月5日更新皈依佛网  涟漪微荡的池中,莲蕾初放;小鹿在池边饮水,在林中飞奔;山间结有草庐,僧人盘膝打坐、静心修行……这样一派生机勃勃而又宁静和谐的写生,穿越千年风沙,依然壁上犹存、光彩熠熠。

  日前,敦煌弘扬文化基金会顾问、博鳌亚洲文化传媒学院院长罗丹做客中华艺术宫,娓娓讲述敦煌及洞窟壁画的故事。这个远在千里之外、深藏于茫茫戈壁中的古城,为何具有永恒的艺术魅力?如今,借助科技可以足不出户观赏敦煌壁画的我们,又该怎样品味这个集中国古代绘画艺术大成的“天上人间”?

  青山绿水
  近代百年来,谁是敦煌壁画的“首席粉丝”?这头衔当之无愧属于张大千。

  作为第一个到敦煌临摹壁画的中国画大家,张大千携家人、弟子于人迹罕至的戈壁沙域风餐露宿、殚精竭虑,临摹了276幅画。

  张大千曾经感言,我们生在今日,要看宋、元名家真迹,已是甚难之事。然而敦煌壁画,留存佛像数千,绘事历经千余年,作者来自南北中外,题材则人物、花木、树石、宫室、舟车无所不备。品鉴“巍巍敦煌”,可以触摸到中国画的“初心”以及传统山水画的成长。

  早期,敦煌画工重视写实技法。绵延舒缓的小山丘陵、湍急的河流、林间的芳草、天上的流云和飞鸟……无不表现得接近自然真实。后来,浓色重彩逐渐让位于浅淡的青绿,并配合中间过渡的浅赭色,显得不甚华丽却平添了淡雅清新。同时,画面构图更有气势,能够很好地表现远近空间层次;细节表现上,愈加丰富细腻,呈现恢宏博大又蕴藉雍容的气质。

  在敦煌的传统山水画中,集大成者当属莫高窟第61窟的《五台山图》。它把现实和想象结合起来,用鸟瞰式透视法将重峦叠嶂、绵延千里的山川景色与风土人情汇聚于一壁,远观有磅礴的气势,近看有真实生动的人物情节。

  全图包括从河北正定到山西太原数百里疆域中的山川河流、州县城池、寺院塔庙、桥梁邸店、农舍草庵;上部画有灵异的神龙,下面绘有不畏跋涉的芸芸众生。他们肩挑行李、驱驴牵驼、餐风露宿,使整幅画充满了生气。

  佛与众生
  敦煌壁画在内容上可分为经变画、故事画、尊像画、神怪画、史迹画、供养人画和装饰画等。其中,宗教题材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重要组成部分。不过,在画工们的刀笔雕琢下,佛与众生的距离其实并不遥远。

  从艺术风格看,在魏晋南北朝各窟壁画中,佛像的造型感情外露,动态明显夸张,线条勾勒精细,且注重晕染,色彩上多用赭红色加散花图案装饰衬底的形式,带有明显的西域风格。北周时期的风格有了进一步发展,原来的西域味道逐渐减淡,中原风格逐渐显现。这一时期的敦煌佛教壁画,以流畅生动的线条描画简洁生动的人物形象,色彩从明丽变得清雅,晕染逐渐减少。

  到了隋代,画工们变得更有主见、更有创意。在他们的精心创作下,来自西方佛国的菩萨清秀俊俏、衣饰华丽,第一眼看上去就像是某个人家的“贵妇”。唐代的画工则把线条运用得千变万化、炉火纯青。比如,苍劲流畅的朱线,刻画人物的瘦健、老辣;纯熟的圆线,烘托唐代女子的丰满典雅;飘若游云的舞动线条,渲染纯净和娴雅的气息。

  男女形象刻画上,也有不小的突破。在第329窟,一名女子身着盛装、圆领露胸、裙腰高束,一副扬眉吐气的神态;在第220窟中,男子目光炯炯,看起来激情奋发,充盈着一股内在的骄傲和自信。

  大抵在五代十国时期,释道人物画逐渐衰落,山水画和花鸟画日趋发展,并逐渐成为一股清流。在此大背景下,敦煌壁画乃至中国美术逐渐摆脱了宗教的束缚,以表现和崇尚自然之美为风尚。

  “满壁风动”
  敦煌壁画中,谁的知名度最高?恐怕非“飞天”莫属。敦煌飞天是敦煌艺术的名片。优美的飞天,主要负责在佛国净土世界献花供宝、奏乐歌舞。她们时而栖身于花丛,时而飞翔于云霄。第404石窟里的飞天属于隋代的作品,其造型不再显得拙笨,而更加悠然自若、婀娜多姿。

  到了唐代,飞天的形象在升腾、翻转、伸屈中更加体现自然的人体美。她们面容饱满、气度潇洒、舞姿纯熟,其轻柔的躯体内仿佛还有血液在潜流。加上画工对线条把握的熟练程度、衣裙飘带“满壁风动”的走势,正是应了“气韵生动”一说。而且,与此前茫然顾望的飞天造型不同,唐代的飞天大多数把眼光注视着下方,恰好显现出艺术形象与世间生活的联系。

  实际上,飞天创作的盛衰变迁,反映的是封建社会的巨大转折以及人们心理状态的嬗变。中唐第158窟的上方,有一躯壁画飞天像仍然很美,但感情基调起了明显的变化:她双目凝视下端,从云彩中徐徐降落,朝着已进入涅槃的佛陀奉献虔诚的敬意。她的表情和姿态,仿佛是在悲悼自身的孤单和荣华岁月的消逝。

  世界上并没有一种长盛不衰的造型艺术,但艺术造型所具有的美是永恒的。莫高窟壁画的飞天,是从优美的心灵中绽开的花朵,是生命活力和旋律的无声赞歌。人用自己的形象来描摹飞天,而飞天又以其特有的美来偿还世人。

  “盛世中国”
  趣味丛生的世俗生活,是敦煌壁画至今依然能够引发共鸣的一个重要特质。

  在敦煌壁画中,有一个极为壮观的音乐世界。例如,第156窟的《张仪潮统军出行图》和《宋国郡夫人出行图》 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古代军乐、骑士仪仗的场面。其中,还有小乐队伴奏、百戏杂技和乐舞表演等等。

  儿童嬉戏场景,也能在敦煌壁画中找到。第9窟壁画绘于晚唐,里面有一个身穿花袍服的童子,胯下骑竹马,左手扶之,右手持竹梢,竹梢有竹叶,作赶马状。男童头部微侧,眼神与旁边的贵妇交流,既顽皮又可爱。第112窟西龛西壁,绘有七童子攀树摘花的场景——在一棵开满鲜花的树上,有三童子已爬上树梢。中间一童子正在摘花;左侧一童子正要把采到的花扔给树下的同伴;右侧一童子刚爬上树枝,似还未站稳。树下有四童子,或俯拾地上花枝,或伸手接住同伴扔下的花,或试图爬树。7个小伙伴,神情各异,又和谐一体,充满童趣。

  唐代敦煌壁画中的服饰文化,胜似一部百科全书。通过琳琅满目的真迹,不仅是一座古代多元服饰的艺术殿堂,而且也是见证当时政治、经济、文化、民族关系、外交关系的重要媒介。“盛世中国”的辉煌多彩,在一个个世俗细节中显得愈发真实。

  例如,晚唐第17窟中,持杖供养女子效仿胡人着装且穿着男装。这种装束充分表明了唐代社会风尚的开放。又如,唐代贵族男女出行时喜欢戴“胡帽”服饰。这是一种从北方传入中原的皮帽或毡帽。唐代妇女常戴胡帽并与面纱结合遮盖头部,再配以类似披风的外套。第217窟壁画中,就可见一女子头戴胡帽、穿红色披风骑马行进在崇山峻岭中。

  此外,敦煌壁画中有许多描绘天国的场面。这些壁画虽然表现的是宗教内容,但也是对人间真实舞乐场景的再现。例如,初唐第220窟的西方净土变、盛唐第217窟的观无量寿经变、中唐第12窟的伎乐反弹琵琶等,图中的佛、菩萨、伎乐、飞天等根据各自位置、身份、职务穿着千姿百态的服饰,质地高贵、色彩鲜艳、款式美观,有的说法、有的奏乐、有的起舞、有的聆听观赏、有的嬉戏,一派安乐祥和、歌舞升平的景象。画中表现的内容,从侧面也反映了当时的盛世繁荣、祥和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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