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顺法师:宝积经讲记;丁二 当机蒙益

www.guiyifo.com皈依佛网;印顺法师,『说是语时,五百比丘不受诸法,心得解脱。三万二千人远尘离垢,得法眼净。』
  如来宣说真实的声闻法门,这里已告一段落。如来说法,是不会没有义利的,所以再叙述当时声闻学者得益的情形。经典的结集者,叙述当时法会的情形说:如来「说是」──上面这些法「语时」,有「五百比丘」,当下「不受(取)诸法」。于一切法不再有所取着,而「心得解脱」。经典中,或说『离贪欲故,心得解脱;离无明故,慧得解脱』;或简要说:『心得解 脱』,这都指证得声闻究竟的阿罗汉果说。阿罗汉,离见修所断一切烦恼,心得解脱自在,不再为烦恼及世法所拘碍。此外,还有「三万二千人」,听了佛的开示,也「远尘离垢」。断除见所断的烦恼(简称三结),名远尘。 不起感生死报果的杂染业,名离垢。那时般若现前,与正法──我空法空性相应,名「得法眼净」。法是正法;法眼是证觉正法的智能眼。法眼契证正 法,不与染惑相应,法性清净,智能清净,所以叫法眼净。声闻乘所说的法 眼,与大乘所说(五眼之一)的法眼,多少不同,反而与慧眼相合。得法眼 ,约证得声闻初果──须陀洹果说。总之,在当时的听众中。五百位出家比 丘众,已证果的圣者,得了阿罗汉。还有在家或出家,没有证悟的三万二千 人,也证得了初果。在家,出家,初学,久学,都随机而得法益。  

丙二 巧说
丁一 钝根退席 『五百比丘闻是深法,心不信解,不能通达,从坐起去。』
  以下为『巧说』大科。一般的正常说法,那些自以为然的小乘学者,不能得益。所以如来又别出方便善巧,来引导教化他们。先叙说钝根的退席,如法华会上的五百位增上慢人一样。当时,有「五百比丘,闻是」──上面所说的甚「深法」义,「心不信解,不能通达」。既不能因信顺而起解,更不能深切的悟入,这当然对如来所说的法门,不得法味而兴趣索然。听又听不进去,坐着也无意义,所以就「从坐」位上「起」来,离开如来与法会而「去」了。

丁二 退席因缘
戊一 迦叶说 『尔时,大迦叶白佛言:『世尊!是五百比丘,皆得禅定,不能信解入深法故 ,从坐起去』。
  佛法难闻,这些比丘是应该知道的,怎么会在法会中间离去呢?大众也许会觉得希奇,所以由本经的当机者──大迦叶出来说起,经如来开示以说明他们的退席因缘。那「时,大迦叶」出来启「白佛」说:「世尊!是五百比丘」,是一向重禅的,都修「得禅定」。禅,是梵语禅那的简译,译义为静虑,是安静中思虑,思虑而又安静的定。定是三昧,为心住一境的通称。禅也是定,但别指初禅到四禅。通别合举,叫禅定。大迦叶说他们得禅定, 是复位的根机。不但『坐禅岂能作佛』,修禅也岂能解脱!复位而忽略慧学 的根机,难怪他「不能信解」契「入深法」,就「从坐起」而「去」。这是大迦叶说他们退席,也就指示退席的问题所在。  

戊二 如来说
己一 现缘 『佛语迦叶:『是诸比丘,皆增上慢,闻是清净无漏戒相,不能信解,不能通达。佛所说偈,其义甚深。所以者何?诸佛菩提极甚深故。若不厚种善根,恶知识所守,信解力少,难得信受。』

  如来因大迦叶说起,所以作进一步的说明。先说他们退席的现在因缘:「佛」告「迦叶」:这五百位「比丘,皆」是「增上慢」人,增上慢是未得谓得。他们修禅,以为禅是怎样的深妙。有的修得初禅,自以为证初果;修得四禅,自以为得四果。自以为有修有证,究竟成办的增上慢人,佛世也不少。在佛法中,如定慧不能平衡去修学,那就定心越深,心力越闇昧,也就越不能胜解深义。所以这些复位而以为有修有证的比丘,「闻是」──上面所说的「清净无漏戒相」──圣道戒,就「不能信解,不能通达」。这虽因 为他们的根钝,也因为佛法的甚深,所以说:「佛所说」的真实清净持戒「偈」,意「义」是极「甚深」的。这样深的理由何在呢?这因为「诸佛」的大「菩提」,现证最清净法界,到达「极甚深」的最深奥处(如般若经深奥品说)。这是最深最妙,非一切凡愚分别所能信解通达。所以过去「若不」曾「厚种善根」,根钝慧薄;现生又为「恶知识所守」护,那就难于信解了 !什么是恶知识?说一切法有相──我相、法相、空相可得,是恶知识。属 于恶知识,时常听闻取相法门,习以成性,自然「信解力少」,对佛说的深 义,「难得信受」奉行。五百比丘的退席,也是自有因缘,不足深怪了! 

己二 夙因『又大迦叶!是五百比丘,过去迦叶佛时为外道弟子,到迦叶佛所,欲求长短 。闻佛说法,得少信心而自念言:是佛希有快善妙语!以是善心,命终之后生忉 利天。忉利天终,生阎浮提,于我法中而得出家。是诸比丘,深着诸见,闻说深 法,不能信解随顺通达。是诸比丘,虽不通达,以闻深法因缘力故,得大利益, 不生恶道,当于现身得入涅盘』。』

  现生的情形,每与过去有关,生命是这样的因果相续,所以又说到他们的宿缘。「又,大迦叶!是五百比丘」,在释迦佛以前,贤劫第三佛「过去迦叶(饮光)佛时」,本「为外道弟子」。他们一起「到迦叶佛所」在,存心「欲求长短」;就是想在佛所说的法中,找些话来批评,说长说短。他们的动机是不纯的,但由于如来的方便善巧,他们「闻佛说法」,觉得很有意义,「得」起微「少信心,而自」己心里想「念」说:「是佛」确乎「希有 」!说的法门,真是「快善妙语」!虽然属于外道,不曾能彻底悔悟,修学佛法,但就「以是」对佛法的一念的「善心,命终之后,生忉利(三十三)天」,受天国的福乐。等到「忉利天」命「终」,因以前善念的余力,现「生」南「阎浮提」,也就是佛时的印度。「于我」佛「法中出家」,作了比丘。这五百人,得到了过去听闻佛法的善果。可是由于「是诸比丘」,过去作过外道弟子。「深着诸见」──我我所见,常见断见等。外道都有他自己 的邪僻见解,以印度来说,一是苦行主义,以无义利的禁戒为修行,叫『戒 禁取』。一是修定(瑜伽)主义,以为种种深定,如无所有定,非非想定, 能得涅盘,最上最妙,叫『见取』。安住于外道的见着中,是不容易解脱的 。这五百位比丘,前生作了外道弟子,受到异见的深厚熏染,所以「闻」迦 叶佛「说深法」,虽觉得希奇难得,到底「不能信解随顺通达」。这种外道 僻见的等流因果,一直到现在作了佛弟子,还是偏好禅定,不能信解随顺通达深法,甚至退席而去。不过听闻了佛法,『一历耳根,万劫不失』。所以五百「比丘虽不通达」,但「以」听「闻深法」义的「因缘力」,种下清净法种,还是「得大利益」。如过去「不生恶道」,而生(忉利)天上人间;现在「当于现身,得」彻底的觉证而「入涅盘」。这些大利益,都从过去偶 闻佛法而来。如文殊师利菩萨,曾因反对甚深法而堕地狱。但文殊菩萨说: 现在想起来,能这样的大智能,于佛法得大成就,还是从那一次听闻深法而 来。所以,不论懂与不懂,信与不信,能听闻甚深法义,功德比一切都希有 !  

丁三 如来巧化
戊一 声闻不能教化 『尔时,佛语须菩提言:『汝往将是诸比丘来』!须菩提言:『世尊!是人尚不能信佛语,况须菩提耶』?』

  对于这退席的增上慢比丘,如来怎样巧化呢?先明声闻的不能化,以显出如来教化的胜妙。那「时,佛」告「须菩提」。须菩提是梵语,译义为善现;在声闻法中,称『解空第一』。如来要他去教化说:「汝往」他们那里去,「将是诸此丘」回「来!须菩提」说:「世尊!是人尚」且「不能信」受「佛」的「语」言,何「况」我「须菩提」呢?还会听我的话吗?在般若经中,须菩提为菩萨说般若,真是法门龙象。但只是正常的教化,遇到特殊根机,要运用特出的方便,便没有办法。这可见大乘的善巧,不是小乘圣者 可及的!  

戊二 如来方便调伏
己一 现同分身行 『佛即化作二比丘,随五百比丘所向道中。』
  如来自己负起了方便教化的责任。「佛即化作二」位「比丘」,与他们的身分一模一样。而且跟「随五百比丘所」走「向」的「道」路「中」,在他们后面行去。这是如来的同事摄化。你与他一样,同一身分,使他们有亲切共同的感觉,就可以接近他们,谈起话来。否则,身分如相距过远,就难以接近教化了。  

己二 起同分胜解  
庚一 方便引发 『诸比丘见已,问化比丘;『汝欲那去』?答言:『我等欲去独处修禅定乐。所以者何?佛所说法,不能信解』。诸比丘言:『长老!我等闻佛说法,亦不信 解,欲至独处修禅定行』。』

  如来不但化现同样的身分──比丘,而且还示现同样的胜解──重禅。 化现的二位比丘前进,那「诸比丘见」到了,一见如故。觉得自己离如来的法会,而这二位也离开了?所以「问化比丘:汝欲那」里「去」?当然还不知道这二位,也与自己一样。化比丘就「答」道;「我等欲去」清净的山边林下,「独处」而「修禅定」,去体味禅定的现法「乐」。是的,禅定必发轻安,与轻安相应的身心喜乐。的确极为胜妙!特别是第三禅乐,多少修行人,贪着了禅乐,为定力所拘缚呢!这二位比丘,还说明他要修禅的「所以」然。因为我俩对于「佛所说法,不能信解」;既然听不出什么好处,还是修禅定为妙。说到这里,「诸比丘」就说:「长老!(佛世,比丘们相互的尊称)我等」还不是那样!「闻佛说法」,也「不」能「信解」,所以也想到清净处,「独处修禅定行」呢!这样,不但是身分同,意境也同,竟然是 志同道合了!  

庚二 真实劝离 『时化比丘语诸比丘言:『我等当离自高逆诤心,应求信解佛所说义。所以者何?无高无诤,是沙门法。所说涅盘名为灭者,为何所灭?是身之中有我灭耶? 有人、有作、有受、有命而可灭耶』,诸比丘言;『是身之中,无我、无人、无 作、无受、无命而可灭者,但以贪欲、瞋、痴灭故名为涅盘』。化比丘言:『汝 等贪欲、瞋、痴,为是定相可灭尽耶』?诸比丘言:『贪欲、瞋、痴不在于内, 亦不在外,不在中间,离诸忆想,是则不生』。化比丘言:『是故汝等莫作忆想 !若使汝等不起忆想分别法者,即于诸法无染无离;无染无离者,是名寂灭。所 有戒品,亦不往来,亦不灭尽。定品、慧品、解脱品、解脱知见品,亦不往来, 亦不灭尽。以是法故,说为涅盘。是法皆空、远离,亦不可取。汝等舍离是涅盘想,莫随于想,莫随非想,莫以想舍想,莫以想观想。若以想舍想者,则为想所 缚。汝等不应分别一切,受想灭定,一切诸法无分别故。若有比丘灭诸受想得灭 定者,则为满足,更无有上」。』

  那「时」,大家情投意合,边走边谈,如来即开始教化,先要大家自谦而起反省。「化比丘」对「诸比丘」说;「我等」不能信受佛说,但不能就此拒绝,自以为然。我们应「当离自高」的憍慢,与佛说相违「逆」的「诤」胜「心」!佛说的话,可能有他的道理,我们「应」寻「求信解佛所说」的深「义」。如觉得自己的胜妙,而不能虚心的探求佛说,那与出家法不相合。为什么呢?「无高,无诤」,谦和柔顺,才「是沙门法」呢!说到这里,大家开始平心静气的,思惟佛法。

  化比丘以大家公认的涅盘为论题,而进一步的引发大家去正确观察:「佛所说」的,我们所趣求的,不是「涅盘」吗?这是毫无疑问的。涅盘的意义是灭,那被「名为灭」的,究竟「何所灭」──灭些什么而名为灭呢?在「是身」「中,有我」可「灭」吗?还是「有人、有作、有受、有命而可灭」吗?我、人、作、受(寿)命,都是自我,生命主体的异名。「诸比丘」从佛出家修学,习于无我的教说,所以说:「是身」只是色、受、想、行、识五蕴的和合;此「中」是「无」有「我,无」有「人,无」有「作,无」 有「受,无」有「命而可灭」的。既无我可灭,那为什么称为灭呢?一分声闻弟子,坚执的这样说:虽没有我,但法是有的。有烦恼就有业,有烦恼业就有生死,就不得涅盘。如断却烦恼,即得涅盘寂灭。这五百比丘,也是这样的见解,所以说:没有我可灭,「但以贪欲、瞋、痴」──三不善根「灭 ,故名为涅盘」,这就是涅盘的所以名为灭了。

  诸比丘以为有贪、瞋、痴可灭而名为涅盘,所以住定修心,以定地的烦恼不起为胜妙,病根就在这里了!「化比丘」就此进一步的发问,让大家反照内观。「汝等」所说的「贪欲、瞋、痴,为是」有决「定相可灭尽」吗?定相,即自性。这意思说;你们觉得贪、瞋、痴法,一一有决定性,才说可以灭尽吗?「诸比丘」不但过去曾听闻深法,现在也听到过,只是不曾深切 思惟。现在一经化比丘的诘责,立刻觉到什么是贪、瞋、痴的定相呢?如贪、瞋、痴有他的决定自性,那也就有一定的着落。属于外境吗?属于内心吗 ?在内心外境的相关中吗?都不是的,所以说:「贪欲、瞋、痴不在于内」 :如在内,离境相的惑乱,也应可以生起,而其实不然。也「不在外」:如 属外境,那就与心无关了!也「不在中间」;中间只是内外相关的假名;不在内,不在外,当然中间也不可得了。那贪欲、瞋、痴是什么呢?诸比丘引 述佛说:烦恼都从忆想分别而生。这样,如「离诸忆想」分别,「是」贪等 就「不生」,这就名为灭了。

  诸比丘知道忆想分别为烦恼本,所以要忆想不生,才名为灭。不知道,烦恼无自性,忆想分别也无自性;只要不起忆想分别,就无所谓灭不灭了。「化比丘」这样的进一步启导他们:你们既知道这样,那「汝等」就切「莫作忆想」分别了!「若使汝等不起忆想分别法」,也就是于一切法而不起忆想分别,「即于诸法无染无离」。没有三不善可得,有什么可染着呢?又有 什么可离呢!如「无染无离」,即离一切忆想的戏论,「是名寂灭」,也就是涅盘了。上来约断烦恼说,下约修道说:道是戒、定、慧、解脱、解脱知 见──五分法身。从前舍利弗涅盘了,弟子均头沙弥,非常悲哀。佛就曾启 发他:戒灭尽了吗?……解脱知见灭尽了吗?换句话说;入涅盘,一切功德 都没有了吗?现在也同样的,约五分法身来说寂灭。「所有戒品(品就是分)」,也「不往来」,也「不灭尽」。这是说:戒品也是毕竟空的,没有自 性,所以不像实有论者那样,以为涅盘以前,从现在往过去,从未来来现在 ,流转于三世中。入了涅盘,灰身灭智而不可得。然从法性空的第一义来说 ,戒品本不来不去;本来不生,也不会灭尽。所以不落三世,超越生灭。「 定品、慧品、解脱品、解脱知见品」,也这样的「不往来」,「不灭尽。以是法」性寂灭,「故说为涅盘」。「是法」,一切「皆空」,皆「远离」, 了无碍着。这样的即空即离,也「不可取」着。如取空,取远离,取涅盘,就不是空、远离,不是真涅盘了。

  诸比丘着于一切法实有,所以想从禅定求得涅盘。不但以为有烦恼可断 ,也以为有涅盘可得。上已显示烦恼本空,涅盘也不可得。但对于涅盘,还得激发劝离。所以化比丘又说:「汝等」应「舍离是涅盘想」!勿以为涅盘如何如何,这都是忆想分别。此心「切莫随于」忆「想」,忆想是不与涅盘 相应的。也「莫随非想」,以为不忆想就得了!以为不忆想,早就是忆想了。切「莫以」忆「想」来「舍」忆「想」;只此舍离一念,就是忆想分别,怎么能离忆想呢?也切「莫以想」来「观想」。以忆想观忆想,是以分别观分别,顺世俗的观行,是不可能引入胜义自证的。「若以想舍想」,以想观想,不能脱离忆想的罥索,「为想所缚」而不得解脱。这一段,对于取相修 行,世俗假想观,作彻底的评判!

  然后总结的说:你们知道受想灭定是最高胜的,那就「不应」忆想「分 别」这「受想灭定」。因为「一切诸法」,本「无分别」,分别即与法不相应了。「若有比丘」,能「灭诸受想得灭定」,那就是修行目的的「满足」 。「更无有上」的涅盘了。这里的受想灭定,与一分声闻学者(一分大乘) 所说不同。一分声闻学者,以受想为『心行』,有了受想,就一定有心。有了受与想,情感的,知识的一切分别,一切苦恼,都无法避免。从厌患受想下手,灭受想即一切心心所法灭而不起,名为灭受想定。这是阿那含(三) 果以上的圣者,为了身心的劳累,所以修此以暂灭心心所法,与涅盘相似。 但一分学者与大乘法说:灭受想定为净智现前,彻证究竟法性的深定。有受就有取着,有想就有分别;于一切而不起忆想分别,超三界寻思所行境,名为灭受想定。得灭受想定,即安住无所取着的涅盘,究竟无上!  

丁四 受教得脱 『化比丘说是语时,五百比丘不受诸法,心得解脱。来诣佛所,头面礼足,在一面立。』
  「化比丘说是语时,五百比丘」就「不受诸法,心得解脱」,得阿罗汉果。如来教化的善巧方便,真是不可思议!这些比丘,本已修得深定;修所断的烦恼,可能几乎已断尽了。所以一经善巧开导,即断尽三界一切见修所断烦恼,得究竟解脱。既证阿罗汉果,也就能于如来所说深法,信解随顺通达;不再偏滞于禅定,所以还「来诣佛所」在。到了,以「头面礼」佛「足 」,向佛致最敬的接足礼,然后退「在一面」,静静的「立」着。这么一来 ,佛是心心相印,而大众却不免惊疑了!  

丙三 密说
丁一 密论自证 『尔时,须菩提问诸比丘言:『汝等去至何所?今何从来』?诸比丘言:『佛 所说法,无所从来,去无所至』?又问:『谁为汝师』。答言:『我师先来不生 ,亦无有灭』。又问;『汝等从何闻法』?答言:『无有五阴、十二入、十八界 ,从是闻法』。又问:『云何闻法』?答言:『不为缚故,不为解脱故』。又问 :『汝等习行何法』?答言:『不为得故,不为断故』。又问:『谁调伏汝』?答言:『身无定相,心无所行,是调伏我』。』

  此下『密说』一科,从文段来说,这是五百比丘回来,须菩提与他们作一连串的问答。他们本着自证的心境而答复,正如中国禅者的作风一样。因他们的密说自证法门,使法会大众得益不少,所以别出此一科,以明正化、巧化以外,还有这密化一途。这一连串问答,可分三段:

  一、六番问答,问修学历程:那「时,须菩提」见五百比丘回来了,心里不免希奇,当然大众都有此感。如来曾命须菩提去劝他们回来,自己无能为力而谦辞了。现在他们却自己回来了,这里面定有一番因缘,所以就「问诸比丘」:「汝等」离此而「去」,是到「何所」在?「今」又「从」「何 」处「来」?这是想从他们的去处,以了解他们为什么回来。「诸比丘」却 本着自证的心境作答:「佛所说」的,一切「法无所从来,去」时也「无所至」。不见一法有来处,不见一法有去处。佛说『不来不去』;或说『不来 而来,去无所至』。一切本来如此,怎么问我们的来踪去迹呢?须菩提听了,立刻意会到他们有了深彻的契入,这一定从谁听法修学了。所以「又问」:那「谁为汝」等的「师」长?比丘们「答」道:说起「我」们的「师」长 ,那是「先来不生」,以后也「无有灭」。这是说:佛弟子以法为师,此外 还有什么师呢?法性本来不生灭,我们就这样的依法、顺法而修证吧了!须 菩提听懂他们的意思,依正法为师,「又问」:那「汝等从何」而「闻法」 呢?这是说:你们从什么处悟入?诸比丘「答」:「无有五阴」──五阴即 五蕴的旧译,色、受、想、行、识为五阴,阴是聚集义。无有「十二入」----入是处的旧译。眼、耳、鼻、舌、身、意六根,为内六入;色、声、香、 味、触、法六尘,为外六入。内外六入,为识所因处,所以叫入。无有「十 八界」,界是类别义。十二处加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总名十八界,即一一法有十八类别。诸此丘的答意是:无有五阴、十二入、十 八界;也就是五阴、十二入、十八界性空不可得,我们「从是」而「闻法」 悟入。蕴、界、处三科,为佛对众生的分析,以明我我所不可得。或者又执着蕴、界、处为实有自性,不解性空,所以如来说法,如本经的中道正观, 都以观蕴、处、界空为方便;诸比丘也是这样的闻思而悟入。须菩提「又问 」:你们到底为了什么──为断烦恼吗?为了生死吗?为得解脱吗?为成佛 吗?到底为什么去「闻法」,观空而悟入呢?诸比丘「答」道:我们「不」 是「为」了系「缚」,也「不」是「为」了「解脱」而闻法。这意思说:烦 恼本性空寂,本无所缚,怎么为这系缚的断除而闻法?解脱也本性空寂,怎 么为这解脱的求得而闻法呢?这正是『不除妄想不求真』了。须菩提接着「 又问」:修证的动机,是已经明白了。但「汝等习行何法」而得入呢?诸比 丘「答」道:我们所修行的法门是:「不为」了有所「得」,也「不为」了 有所「断」。无所得无所断的法门,不是别的,就是般若波罗蜜。须菩提知道他们已得调伏,如牧牛调马,已驯顺如法,所以「又问」:「谁调伏」了 「汝」等呢?诸比丘「答」道:谁能调伏谁呢?只是通达「身无」决「定相 」,「心无所行」──没有所缘虑的影像。身空心寂。就「是」这样的「调伏」了「我」们。换句话说:因身空心寂而得调伏。『又问:『何行心得解脱』?答言:『不断无明,不生明故』。又问:『汝等为谁弟子』?答言:『无得无知者,是彼弟子』。又问:『汝等已得,几何当入涅盘』?答言:『犹如如来所化入涅盘者,我等当入』。又问:『汝等已得己利耶』?答言:『自利不可得故』。又问:『汝等所作已办耶』?答言:『所作不可得故』。又问:『汝等修梵行耶』?答言:『于三界不行,亦非不行,是我梵 行』。又问:『汝等烦恼尽耶』?答言:『一切诸法毕竟无尽相故』。又问:『 汝等破魔耶』?答言:『阴魔不可得故』。』

  二、八番问答,约究竟解脱作问,须菩提「又问」:你们是心得解脱了 ;但是以「何行心」──什么心行「得解脱」呢?以贪心得解脱,还是以无贪心得解脱?以瞋行心、痴行心得解脱,还是离痴心得解脱呢?这是都不能得解脱的。如说贪心,贪心是烦恼,怎么能得解脱?如说离贪心,离贪心就 是解脱,怎么能得解脱?难道解脱心又得解脱吗(这些,并如中观法门所明)?比丘们约明无明作「答」:「不断无明」,也「不生明」。烦恼本无所断,般若(明)本来不生:这样的通达,即得解脱。所以非无明心行,也非明心行。须菩提「又问」;究竟解脱的声闻,是依师的(如中国禅者,即使悟入了,也要求师印证);「汝等」不在佛的法会中得悟入,那你们是「谁」的「弟子」呢?诸比丘「答」:凡「无得无知者」,我们就「是」他的「弟子」。无得,是无有法而可证得;无知,是无智为能证。无知无得,即理 智一如的圣证。圣者是理和同证,心心相印,所以谁能无知无得,谁就印证 了我们,我们为他的弟子。须菩提「又问」:「汝等」已得究竟解脱,那「 几」时「当入涅盘」呢?涅盘为毕竟空寂性的现证。入涅盘,声闻法以为阿 罗汉最后死了,不再受生死,而契入毕竟不生的寂灭性。须菩提以此相问, 诸比丘「答」道:「犹如如来所化」的化人「入涅盘」了,那「我等」也「 当入」涅盘。但是,如来的所化,如幻如化,幻起而无所从来,幻灭而无所至。幻性本空,示现生死而不落生死,不落三世。这样的化人,有什么涅盘可入,还有什么时间呢!比丘们现证寂灭,达一切如幻如化,就是『涅盘亦 复如幻如化』,这有什么定相可问呢?须菩提「又问」:这样,「汝等」是「已得己利」了!声闻以自己的生死解脱为己利,须菩提也就这样的问。诸 比丘「答」:己利吗?有自己才可说己利;不见有自己可得;那有什么己利 呢?所以说:「自利不可得」。其实,这才真能得自利呢!声闻证究竟果,都以四句话来表示自己的证境:『我生已尽,梵行已立,所作已办,不受后 有』。以下,须菩提就以其中二句来「问」:「汝等所作」的证涅盘事,「 已」成「办」了吗?诸比丘「答」:「所作」是「不可得」的。没有所作可 得,这才成办了自己的所作。「又问」:「汝等」已「修梵行」吗?上问证 灭,此问修道。诸比丘「答」:「于三界」法而「不行」,也「非不行」, 这「是我」们所修的「梵行」。如有行可修,行于三界,那是生死行;如什 么都不行,那也就不成修行,所以非行非不行。须菩提「又问」:「汝等」 的「烦恼」,都断「尽」了吗?诸比丘「答」:「一切诸法」空寂,「毕竟无尽」灭相可得;烦恼也一切法所摄,怎么可说尽呢!须菩提「又问」:「 汝等破魔」了吗?魔是恶者,为生死法的摄属者。究竟解脱,即不落魔界, 所以说破魔。魔有烦恼魔、阴魔、死魔、天魔四类,这里约五阴魔说。五阴 ──五蕴为生死法,众生取着五蕴,从蕴生取,不离生死,所以说五阴为魔 。现在诸比丘「答」道:「阴魔」性空「不可得」,就这样的破了阴魔。『又问:『汝等奉如来耶』?答言:『不以身心故』。又问:『汝等住福田耶』?答言:『无有住故』。又问:『汝等断于生死往来耶』?答言:『无常无断故』。又问:『汝等随法行耶』?答言:『无碍解脱故』。又问:『汝等究竟当 至何所』?答言:『随于如来化人所至』。』

  三、五番问答,约解脱以后作问:经上来的问答,已表示诸比丘已确实究竟解脱,所以须菩提「又问:汝等奉如来」吗?奉是承事供养的意思。佛 弟子从佛出家,法恩深极,理应供养承事,以报世尊的法恩。一切供养中,法供养最上。法供养,是依法修行,知法证法,契合如来教化的本怀。所以诸比丘「答」道:当然供奉如来,但这是「不以身心」的。不是以身体供侍如来;也不是心念佛恩,感激不尽。我们是达身心空不可得,是真奉佛。须菩提「又问」:「汝等住福田」吗?阿罗汉,义译为应供──应受世间的供养。阿罗汉身心清净,真能受人的供养,能报施主的恩德。凡布施供养阿罗汉的,得大果报,如像种子种在良田里一样。所以阿罗汉,住福田位,应受世间的供养。诸比丘「答」:是的,为众生作福田,是因为心「无所住」; 如有所住着,就不是福田了。从前禅宗有一故事:有婆子建一草庵,供养一 位禅者,已二十年。后经婆子的考验,那禅者还是心有所住,不能佛魔平等 ,善恶一如。于是放火烧了草庵说:二十年供养了一位光头俗汉。也就是说 :心有所住,就不值得供养,不名福田。须菩提「又问」:那「汝等」已「 断于生死往来」,不再受生死了?诸比丘「答」:一切法「无常无断」,生死也无常无断。这对世俗来说,既不是常在生死,也不是断尽生死;这有什 么往来不往来呢!这在大乘,即于毕竟空寂中,悲愿内熏,尽未来际而不离生死。如是声闻乘,就于毕竟空寂中,一切戏论永息。须菩提「又问」:这样,「汝等」是「随法行」了!一切依于法,顺于法,与法相应,叫(法) 随法行。诸比丘「答」:是的!随法行,不是随什么,不随什么。法──正 法性无在无不在,所以于一切「无碍」而得「解脱」,是随法行。无碍解脱 ,也就是不思议解脱,一一无非解脱门。须菩提最后「又问」:「汝等究竟 至何所」在呢?也就是问究竟的归趣。现在是解脱了,无所谓了生死不了生死,无所往而不解脱。难道就这样下去吗?随世间法说,总该有一究竟的归 趣。诸比丘「答」:究竟的归趣,当然是涅盘了。但涅盘如幻如化,毕竟空 寂,实没有能入所入,能到所到可说。如一定要问究竟:那我们是「随于如 来」所化的「化人」;化人「所至」处,也就是我们所到达处。而化人实无 所至,那我们也无所谓究竟到达处了。这五百位比丘、是如来化人所教化的 ,所以在问答深义中,也就当地风光,以化人为喻。  

丁二 时众开解『须菩提问诸比丘时,有五百比丘不受诸法,心得解脱。三万二千人,远尘离垢,得法眼净。』
  「须菩提问诸比丘」,诸比丘一一以自证的境地作答,这等于隐密的在宣说甚深法门。所以那「时」就「有五百比丘,不受诸法,心得解脱」,证 阿罗汉果。还有「三万二千」出家或在家「人」,听了也「远尘离垢,得法眼净」,证得了初果。从这些看来,须菩提起初不愿劝化诸比丘,这时又与 诸比丘问答,实是在如来教化中,担负一种助佛扬化的责任。如真以为须菩 提不能不知,就误会了!